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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音樂往事

我對音樂下的工夫其實有限,一生中更沒走音樂的專業路線,這篇文章只是紀錄一些中小學時,曾經經歷過的音樂學習往事,想要趁著自己還沒有完全淡忘前,趕緊寫下來,當作將來回憶時的參考.

小學

民國四十年代花師附小的音樂課程,在一,二年級,大概是定位在唱遊,老師(似乎是級任老師上課)教一句,大家學一句,唱歌之外,大概再搭配一些簡單的手足舞蹈,大家其樂融融.到了三年級以後,音樂課就由李淑慎專任老師負責了,大家得開始學習五線譜,認識"豆芽菜",什麼是高音譜,什麼是低音譜記號,幾分音符,什麼調,升半音,降半音,....等等.李老師教大家練習識譜的反應速度時,還會用左手當五條音譜線,右手比在第幾線或第幾間,測試大家是否能正確唱讀.後來,讀花中時,音樂老師郭子究先生也用了相同的教法,而郭老師是李老師的姊夫,因此,這套獨門教法大概是他們親友共同想出來的吧.

小學同學中,真正請了老師學過音樂的,應該有楊淑靜,張壽美,王慧靈等.在當年大家經濟條件不是很寬裕的情形下,能有餘力去學音樂(多半是彈琴)的,大概都不是來自普通家庭,談到音樂,小學班上男生只有乾瞪眼的份,好像沒人學過琴.幾位學琴的女同學中,淑靜因練得最勤,又有天份,小學時就是鋼琴比賽的常勝軍,成了學校裡的明星人物.不論是學長姊,或是學弟妹,附小當時的學生,大概很少有人不認識淑靜這位明日之星的.淑靜後來更順理成章地走上了專業音樂之路,並負笈義大利,成了有一定名望的國際級鋼琴家.

在附小當年的正式音樂活動中,只要需要彈琴伴奏的,大概都是由淑靜擔任.壽美則也會在升旗典禮中客串一角.每年讀四五年級的學生中,李老師會挑選一些組成合唱團,李老師負責組訓和指揮,每天利用課外活動的時間,進行練習,淑靜則是當然的鋼琴伴奏.每年在訓練告一段落,要正式參加校際比賽前,李老師還會率團走到郭老師的花中教師宿舍,演唱給郭老師聽,並請其做賽前的最後指點和修正.

附小當年或許因為學生人數不若明義和明禮國小多(他們單一年級都有十班上下,附小只有三班),老師選擇團員的範圍較受限制,參加團體合唱比賽好像不太容易贏過他們.在較年幼時(二或三年級),聽同學慧靈唱歌,聲音清亮,又中氣十足,她在舞台上表演唱遊劇的歌舞,始終縈繞腦際,未曾遺忘.我從小對唱歌算是有些興趣,但是自己唱得好還是壞,則並不清楚.一直到四年級被選入合唱團,後來並被老師指定擔任男聲solo部份,才大概猜想,自己可能唱得還可以吧.那時,合唱團選唱的歌曲,記得有木蘭詞,蘇武牧羊,茉莉花,西風的話,...等.

六年級上學期時,學校指派我和一位五年級的女生參加該年度的全縣獨唱比賽.李老師在讓我試唱過一些歌後,選出了一首指定曲(不記得是什麼了,也許是"踏雪尋梅"),自選曲則是"我現在要出征",每天仍是利用課外活動的時間反覆練習.現在想起來,又有一些迷惑,那時不是即將面臨升學考試,已進入戰鬥位置,怎麼還會每天在準備參加歌唱賽呢?而為了準備歌唱賽,那時的當然伴奏---淑靜,也要從頭奉陪到底,幫我們每天的練習伴奏,辛勞不在話下.

在練唱"我現在要出征"時,我被李老師覺得不滿意,要求重唱最多次的部份,是歌詞中:"有伊人要同行,唉,有伊人要同行",那個"唉"字.大致上,老師要求要唱出那種無奈,遺憾,有點高興有人送行,但又不捨的心情.每每唱到這裡,會被要求重唱,有時太強,有時太弱,有時不夠婉轉,...等等.唱到後來,我變得對這個音節有些誠惶誠恐起來.每唱到此,就會看李老師的表情,想知道唱得是否合乎要求.六年級的級任老師劉雲程老師,是北方人,說得一口標準國語,在我練習的過程中,當然也是持續關心,不時的給予正音指導.

淑靜常年留著兩條長長的辮子,辮子應該還是經過細心編織的,非常工整.每次當她要坐在鋼琴(或風琴)前的琴椅時,都會用兩手將她的(百摺)裙擺由後往前一攬,再行就坐.等她敲響悠揚的前奏,我們練唱者就依次進行練習.練唱時,總是因老師對我們唱者的表現不滿意,而反覆推敲,淑靜的伴奏倒從來不出什麼差錯,或許這些歌曲的伴奏譜,對她而言是太過容易了一點兒吧.

六年級的獨唱賽終於在一個週六下午到來,地點是明禮國小的禮堂,附小幾位相關的老師,參賽者,和淑靜就一起到了比賽現場.記得那次比賽一共有約二十人報名,週六初賽要選出六人,再參加第二天的決賽.參賽者一一上台,我抽到的號次在中後段,李老師說,前段上台的比較不利,因裁判還不能掌握整體的平均水準,評分會不知如何定位.我心想,運氣還不錯.不過,後面上台的,也有要克服的問題,在等待上台期間,要面對自己心中的忐忑不安.我還清楚記得,那天等待期間,坐在台下,聽著其他參賽者的演唱,雙腿還不聽使喚地微微颤抖,想停都停不下來.好在,在快輪到我時,倒是恢復平穩,不再那麼緊張了.

上得台去,報上號碼姓名,先唱指定曲,再唱自選曲.唱到那個"唉"字時,就全神貫注地謹記住老師的要求,努力將它唱好.唱出後,立即看向坐在台下五六排座位上的李老師,只見她頻頻地大力點頭,因而便覺心安踏實,整首歌再重複一遍後,就結束了演唱.

在全部參賽者中,有一位明義國小的女生,名叫孫○惠(為示尊重,姑隱其名).她選唱的自選曲是"夏日最後的玫瑰",聲音甜美高亢,真的讓人有餘音繞樑三日的感覺.那天,她穿著的是深藍色絲絨的衣裙,頭上戴著紗飾,紮著絲帶.而我和大多數參賽者一樣,只是穿學校的黃卡其制服,服裝上的差異極其顯著.

聽所有其他人演唱,要問我唱得比我好還是差,除了少數幾個明顯差一些的之外,我實在無法確定地答覆,因為自己聽自己唱的聲音,和聽別人唱時,聲源和耳朵間的途徑並不相同,我不知該怎麼去判斷.唯獨對於孫同學,我一聽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,甘拜下風,簡直可以未戰先敗來描述.加上她的衣著,呈現出來的整體形態,讓我感覺是有那麼大的差異.那天,她給我的精神震撼,大概就像是現今歌迷遇見了崇拜的偶像,那般的熾烈吧.

等待成績公佈的時間稍顯漫長,各個學校的老師各憑本事,到處打聽.李老師努力了一陣子之後,卻帶回來很意外的結果.依據裁判的評分,孫同學是第一名,我是第二名,第三名是明禮國小的一位男生,其他依序有一份名單.但是,明禮國小的音樂老師向主辦單位檢舉,孫同學和我所唱的自選曲,違反比賽章程中,自選曲需以原語言演唱的規定,因此,應自決賽入圍名單中剔除.

李老師和明義國小的音樂老師(也姓李,男性),一起向主辦單位努力爭取,認為小學生那有能力以外國語唱外國原文歌,但最終仍是限於比賽辦法的明文規定,而無可奈何.主辦單位於宣佈決賽名單時,則將前兩名改為參加第二天決賽時的表演者,不計分,而錄取了原來的三到八名,參加週日的決賽.兩位李老師在討論過程中說,怪不得明禮的老師,當天在會場一遇到,就先主動招呼,打聽其他學校的代表選唱的自選曲是什麼,根本一開始就是準備要以這種方法來排除競爭對手的.但再多爭辯,也無從改變結果,因為畢竟是因疏忽而違反了比賽的明文規定.

當天師生一行回到了學校,校長,主任和幾位老師也都聚攏來討論此事,但終究還是無可奈何,只能接受已定的結果.

週日決賽的會場,參賽者先上台演唱,表演者排在最後,因此,我成為倒數第二位上台者,行禮如儀地將前一天的兩首歌重唱了一遍.壓軸的,當然是孫○惠,她的歌聲和外表呈現,依然像前一天一般出色.在演唱完畢後,明義國小還安排了一位學生,上台獻花表示慰勉.當時,這都是我無法想像得到的場面,又多了一次心靈震撼.也因此,雖然只是那麼近乎無關的兩次遠觀,孫同學的名字,倒讓我終生未忘,只因印象衝擊實在太過強烈之故.

對我而言,六年級的獨唱比賽是一次難以忘懷的經驗,有辛勞,有挫折,有收穫,有成就感,當然也有很深的遺憾,還見識到成人世界的險詐.

初中

小學畢業,進到花中就讀,導師是張愛雲女士,初中班上同樣來自附小同班的有:俞劍屏,夏堪楚,吳武雄,與劉可健.初中班上另外還有來自附小其他班的:郭宗愷,彭宜昉,董化嘉,李迎龍,吳國宗,余志剛等同學.當時是依入學成績分班,我們那班是第二好班(我們那屆附小畢業,進了花中第一好班的,好像只有甲班的丘大儼一人),張老師以往都是帶第一好班,一帶三年,帶我們這班是她的一次大膽嘗試,想知道透過她的熱心教導,循循善誘,成果會是如何.

花中當時有兩位音樂老師:郭子究老師和呂佩琳老師,兩位老師的孩子(宗愷和宜昉)正好都在我們班上.因為學校資源不足,當時的音樂課是兩個班級合上,和我們合上音樂課的就是第一好班—丙班.這下子可好,比讀書,我們班多少是差了那麼一點,但比起音樂成績來,附小音樂老師按正規教學紮下的厚實音樂基礎,可不是浪得虛名的,我們班上有為數眾多的附小同學,大致上,音樂成績自是稍勝一籌的.

郭老師的教學是以測驗為主體,強迫學生摸索成長,講解的部份為輔.每學期的音樂課很大比例是隨堂測驗.郭老師講解一些樂理後,接著會指定考題,好比第幾頁的歌,或他自寫的一段節拍,三分鐘自行練唱,三分鐘後會唱的舉手,進行個別測驗,能將五線譜無誤唱完,即可先行離席自由活動.宗愷,宜昉和我就成了每堂課比賽誰能先離席的常客,樂此不疲,每學期的音樂成績大多是一百分,這是托了附小完整音樂教育的福,由其他小學來的同學(當然也不全然如此),則常視音樂課為畏途.

初一上,我被郭子究老師選派代表花中,參加中廣公司舉辦的花蓮歌詠比賽.同時代表花中參加初中部比賽的,還有附小同學陳宗蓮的哥哥宗台,以及我們那屆狀元龍文馨的哥哥文麟等.平日練習時,郭老師和呂老師(女高音)都會在場指導,伴奏則由郭老師親自擔綱.初中同學練唱的,大多是愛國歌曲,較為教條式.高中同學則唱像:紅豆詞,教我如何不想她,我住長江頭,思鄉,上山,山河戀,追尋,微雲,偶然,...等,意境較佳的歌.每當練唱時,我私下也很希望能選唱高中學長們唱的歌,但老師並不做如是想,因而也就不敢造次了.

在初一那次比賽中,還是分為初賽和決賽.初賽時一切都算順利,該緊張發抖時,我還是緊張發抖,該鎮定時,也鎮定下來了,上台的衣服,當然依舊是學校的制服,只不過燙得平整些.為了保持褲子的摺縫直挺,坐在位子上等待時,還會不時地用手將摺縫再壓幾下,坐在旁邊的同學看到,還會相互取笑,這些記憶就彷彿發生在昨日,印象猶新.初賽結束,也順利的進入了第二天決賽名單.

決賽那天早上,老師要求我們再到校最後練習.但是很不幸地,那天練習時,我發現自己聲音沙啞,唱得有些吃力.老師們就建議,中午回家吞一顆生雞蛋試試,看能不能改善.回家後,自是照辦.

決賽時,我順利唱完指定曲,接著是自選曲(記不得了,或許是"我愛大中華"之類的愛國歌曲吧),唱完第二句,我居然忘詞了.我看向伴奏的郭老師,有點不知該怎麼辦.郭老師微微地頷首,停頓了幾秒鐘後,再次彈起歌曲的前奏,這時我突然又記起了歌詞,就順著琴聲,將整首歌唱完了.下得台來,郭老師,呂老師,導師張老師,連數學丁筱和老師都跑來關切,但也很婉惜,說:緊要關頭怎麼會忘詞呢,恐怕沒有希望拿名了.我一方面覺得自己當天聲音不好,又加上忘詞,也感到十分沮喪,比賽結束後,就一個人垂頭喪氣地走路回家了.

回到家裡,家人問我唱得怎樣,我簡短地將經過說了一下,也告訴他們,結果會在中廣七點的新聞廣播公佈,但希望不大.經過了一天不順利的過程,覺得疲倦萬分,便倒頭睡去.

七點多時,我從睡夢中被家人搖醒,他們告訴我,收音機剛才播報新聞,我得了初中組獨唱的第一名.我訝異的說,真的還是假的,怎麼可能呢.這真是一次令我意外的結果!

那次比賽的評審有五位,還記得是:聲樂家申學庸教授,音樂家鄧昌國教授,鋼琴家藤田梓女士,詞曲作家王大空先生,以及中廣”快樂兒童”節目主持人白銀阿姨.得到第二名的是我三姐的同班同學韓○雲(後來成為女高音),第三名不記得是宗台,或是文馨的哥哥文麟,第四名則是六年級比賽時讓我印象深刻的孫○惠.

我在決賽時的忘詞與當天聲音上的瑕疵,似乎幾位評審並不以為意,能穫得他們的青睞,大大出乎我自己和花中老師們的意料之外.後來我三姐告訴我,女中老師進一步去查閱了評審分數,我是在咬字發音上多了0.5分,因而勝出.而這樣的勝利,應該也還要感謝附小老師們,在小學的教導之功吧.

那次比賽的獎品是一隻手錶和一小筆獎金,手錶英文牌名是Darlies,中文是大力士,這樣的翻法,顯見它只是個雜牌,不過倒也戴了兩三年.比賽完的第二天,適逢學校週會,在禮堂裡接受校長頒獎表揚.其後一個月內,同班夏堪楚也在校際演講比賽中,名列前茅,呂理政則在美術比賽中獲獎,莊世忠又得到全校乒乓球初中冠軍.這些成果都是第一好班沒有的,導師張愛雲因而非常高興,一再勉勵大家不要妄自菲薄.張老師對我們這些毛燥的小伙子,最常告誡的話,是要大家靜心向學,不要飛揚浮燥,我們這些學生私下則調皮的說,我們是飛揚肥皂.後來每當張老師快要說出這四個字時,同學們都會相視而笑,張老師則搞不清楚我們在笑什麼.

初二那年,歌唱比賽又來了.這一次,學校沒用指派的方式,而改為校內自行報名選拔.我挾著前一年的戰績,自以為十拿九穩,挑了首不用再背歌詞的"長城謠"就報了名,既沒請老師安排練習,也沒考慮音階高低適不適合我的問題.上了台,郭老師照原譜曲調彈奏,我在將整首歌快唱完時卻出了狀況,歌曲中結束前的最後一句,要唱到最高點,我因沒法唱上去,而將音唱爆了,整首歌因此在沒有收尾下結束.

當時學校內擔任評審的老師(包括附小同學淑靜的媽媽,賴順馨老師),都是對我熟識的.他們很公正的評分,既不因考慮我去年的成績,也不因對我熟識而有任何偏頗.就這樣,去年得到全縣冠軍的我,在第二年校內選拔初賽中,慘遭淘汰的下場.

回想起來,那三年參加歌唱比賽的歷程,好像每次都令自己意外.第一年表現良好而被規則剔除,第二年唱得有瑕疵卻得了第一,第三年輕心自大而在起跑點上慘遭殲滅.高低起伏的情節,簡直是在提供材料,好用來當作是警惕世人的教學案例,多年後再看,自己還是覺得汗顏不已,慚愧萬分.

高中

花中的音樂教學成果,在郭老師的主導下,是頗具名聲的.花中高中合唱團在每年的全國高中比賽中,更幾乎是常年穩踞亞軍寶座,僅次於新竹中學的戰果紀錄.但是我們也知道,郭老師心中當時一直有一個遺憾,那就是花中的管樂隊,從來沒能在全國比賽中,進入前五名.或許也是因為郭老師的長子宗愷在我們這一屆的關係,郭老師向花中校長提出了,要讓我們這一屆的管樂隊,打入全國賽前五名這樣的挑戰.

郭老師挑戰這個目標的行動,在徵得校長同意後,於我們初三快畢業時展開.學校將在學成績排名在前,可望免試直升高中部的學生中,挑選出音樂成績好的,在初中畢業前,即先成立了管樂隊.當暑假開始,高中生涯還未真正展開時,我們這屆的高中管樂隊,已提前開始進行訓練了.

當時管樂隊的隊員都知道學校對我們的期望,暑假練習時也格外賣力.經過近兩個月的訓練,在高一學期開始後,我們已初步能應付升降旗和週會伴奏的要求,稍具雛形了.

我們利用每天的課餘時間,努力練習,高一一年中練會了許多曲目.相對地,學校也盡可能滿足我們的要求.在升高二那年的暑假,學校更讓我們參加救國團為期三週的管樂隊集訓營,地點在台北市和平東路的台北師專.

我們由指導老師(又是一位李老師,李豐盈)和宋教官率領,坐蘇花公路的汽車,再轉搭鐵路局的平快車,一路前往台北.這是我第一次離開花蓮,蘇花公路無止境的曲折山路,讓我暈眩嘔吐,蘇澳到台北鐵路兩旁的山巒海景,則令人賞心悅目.特別是當鐵路列車駛過南港站後,一路上見到成排相繼的公寓房舍,綿延不斷,和花蓮住家間的開闊空曠,有顯著的不同,這才第一次體會到,城鄉間的差距是如此巨大.

集訓營裡安排了緊湊的課程,終日與自己的樂器為伍,每天交互的分部練習和團隊合奏,大家互相演練觀摩,穫益良多.而在每種單一樂器幾十人的競爭氛圍下,因榮譽心的驅使,使我們更是進步快速.

遇到集訓期內的週日假期,識途老馬的彭宜昉,還帶我們到中華路去見識一下台北這個繁華世界.看到當時中華商場樓頂,閃爍多彩的霓虹燈,不禁感到目迷五色起來,這是住在花蓮從來沒有過的體驗.在互相慫恿之下,我和幾個同學還在中華商場,買了這輩子第一條的所謂西裝褲.那條深咖啡色的長褲,想當然耳地,也成了隨後兩三年,遇到需穿體面服裝(自認為)時,我的唯一選擇.

從暑期集訓回來,就真得開始為高二下的音樂比賽準備了.在高中的音樂欣賞課程裡,郭老師經常會播放一些經典音樂,讓我們聆聽.當時市場上,有一家松竹唱片公司,出版了一百張的古典音樂膠質唱片,內容包羅萬象.我們從裡頭挑選出難易適中的一些曲目,並經過討論之後,我們和指導老師(郭,李兩位老師)最後選定了兩首:"森林中的打鐵匠",和"星條旗進行曲",做為參賽演奏的曲子.自高二上學期開始,我們就逐漸展開了為參加比賽而需做的練習.

指導老師每天督導修正各人演奏的技巧和缺失,趕不上進度的則會被安排加強練習.兩首曲子一練再練,務求做到萬無一失的地步.星條旗進行曲,其實就是美國的升降旗歌.學校旁,門諾醫院的美籍醫護人員,聽到我們的演奏,還聞聲而來,進行現場錄音.說要保存起來,將來要帶回美國放給親友聽.

而與此同步也在進行準備的,則是學校的合唱團,那是花中的老本業,總不能顧此而失彼呀.郭老師對合唱團歌曲的一貫安排,都是一首自創歌曲,一首其他歌曲.郭老師說,他不敢講自己寫的歌有多麼好,但是他確定知道自己寫的歌想要表達什麼,也最清楚該怎麼表達.我不知道有沒有記錯(因管樂隊成員,不能再參加合唱團),我們這屆合唱團唱的郭老師自創曲是"你來".

郭老師創作的合唱曲不少,大家最耳熟能詳的首推"回憶",有時候這首歌簡直就被當成了花蓮的縣歌."回憶"這首歌旋律優美而華麗,每個段落都讓人覺得渾然天成,好像就應該那樣連續下去似的,聽後很容易記住,是那種一聽就會喜愛的類型.呂佩琳老師為它填的歌詞也意境感人.我第一次聽到這首歌,是作詞者呂老師在試唱,作曲者郭老師在彈琴,地點是在花中的禮堂.我猜想那時呂老師和郭老師可能正在反覆琢磨這首歌,為合唱曲做最後版本的修飾,我碰巧經過,而恭逢其盛地聽到了.

或許由於"你來"是我們這屆合唱團的選唱曲使然,也或許是因為年長後,被"你來"的歌詞所深深觸動,我近年越來越覺得我更是喜歡"你來"這首歌.尤其當四下寂靜時,傾聽這首歌,甚至會令我感傷到潸然淚下.

高二下(1967年)的三月底,花中管樂隊和合唱團在取得花蓮縣代表權後,一齊乘坐三輛遊覽車,經過中部橫貫公路到彰化,參加四月初的全國比賽.在那次比賽裡,管樂隊真如預設的目標,剛好拿到第五名.第五名聽起來,好像也不是那麼優異,但前四名的學校樂隊,可都是高三的學生代表組成,比我們多了一年的準備功夫,而被我們擠出前五名的隊伍,更是在管樂比賽裡,素負盛名的一些大型名校.這樣的成績,大概已是花中資源有限之下,當時所能達到的極限了.

合唱團則是退了一名,成了季軍.我們管樂隊的成員,私下則開玩笑說,合唱團是因少了我們這些音樂一軍,才會退步一名.當然,合唱團團員一定是難以同意這個看法的.

伴隨那次比賽,參加師生也做了一次環北半島的旅遊,一路上遊覽了天祥,大禹嶺,日月潭,八卦山,獅頭山,石門水庫,故宮,陽明山,金山,野柳.在抵達彰化的那天黃昏,我第一次看到西部地區的落日,在渾厚污濁的空氣遮掩下,竟像是一個微紅的蛋黃,輪廓清晰可見.而花蓮空氣的清新,絕對無法讓你逼視太陽.東西部環境的差異,又讓我再次感受到是那麼樣的不同.

我們那年的管樂隊成員為:豎笛的郭宗愷,李迎龍,蔡錦隆,邱延昌,薩克斯風的彭宜昉,黃立琪,余榮桂,李建忠,小喇叭的呂理政,鄭崇吉,葉清輝,羅美麟,法國號的胡德祥,高音喇叭的王榮賢,盧崑宗,中音喇叭的龍文馨,李萍,低音喇叭的陳能駒,姜蘇台,橫笛的李克成,蕭清輝,鐘琴是鄧錦山,大小鼓是陳瓊福,馮田琪,我和吳茂昆是伸縮喇叭,平日指揮是潘以信正(希望名單沒有遺漏).

我在平日訓練時,做了較多的基本工練習,吹奏伸縮喇叭時的音色,大概還算優美迷人.郭老師在評論各人的表現時,曾對我的音色和音準,讚揚了一番.後來,在一場郭老師受教門生的音樂發表會上,郭老師還特別指定我上台獨奏,成為整個樂隊裡唯一上台表演的人.受到郭老師的肯定,當時自然頗感光榮.進到大學後,因學校純為理工學校,規模也小,雖然後來也有管樂隊的設立,但參加了幾次練習後,覺得大家志不在此,素質不均,也就不了了之,告別了學生時代管樂之路.

從小學的音樂課開始,生活中和音樂一直都有著還算緊密的關係.音樂讓我得到了精神上的調劑,建立我對自己的信心.在漫長的求學過程中,增添了很多課本以外的學習樂趣,到了年長時,又成為我多采的回憶.我有時候甚至於會想,如果我晚生了二,三十年,父母從小把我送去學音樂,從而一生以音樂為職志,那會是一條怎樣的道路?會因為每天與音樂為伍,而覺得更快樂?還是終究也會因它是自己每天的工作,而日久生厭?生命不好實驗,時光無法倒轉,我們一生走過的路,更不可能重來,我是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問題,我自己的答案是什麼了.

家麒 重寫於2009.11.28

後記:

一.四年前,我曾拜師(台北市立國樂團成員)學二胡,老師教了一年,雖誇我是他教過進度最快的學生,還因聲音拉得不錯,問我是否學過小提琴(沒有),但我發現自己沒有真正的學習熱情,學了一年,練習既被動又不足,筋骨僵硬,終究還是半途而廢,放棄了.

二.也許因學校學音樂的過程影響,我對歌曲傾向於記譜而非記詞.聽到好聽的旋律,記住的大多是它的譜,而不知它的詞在說什麼.和我同學過的老朋友,知道我年少時能唱,總以為我的卡拉OK功夫了得,卻不知我幾乎不碰卡拉OK.加上年紀越大,中氣越不足,看到螢幕上的歌詞,要塞到旋律中,總因生疏反而亂了節奏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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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麒兄,

我的朋友想托買“郭子究老師音樂集"(NT470),不知你能否幫我劃撥買到?

http://web.mac.com/sidneychu/iWeb/1A25BA32-9AFE-11DA-8F33-003065EF567C/F4263A6C-4845-11DB-9116-003065EF567C.html

我到台北以後再跟你聯絡。

Bil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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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ill,

沒問題,我會和郭老師文化會舘聯絡此事.郭老師是很多花蓮人(特別是花中畢業)的共同"回憶"(這首歌更幾乎可說是花蓮學生的縣歌),不知道你的朋友是否也是花蓮人?

據以前接觸的經驗,郭老師文化會舘的工作人員似乎不是專職的,販賣的CD,有時候會有斷貨的情形,如果有問題,再向你回報.

我曾為小學與中學同學,寫過一篇憶舊的文章,其中與郭老師有相當關聯,如果有興趣,請參閱附檔(也載錄於此部落格: http://www.wretch.cc/blog/hc5700 ).郭老師的長子--郭宗愷,是我太太小學的同班同學,也是我中學六年的同班同學,現在還在東海大學教音樂.

家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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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麒,

王燕來自成都,她是我們詩班的首席女中音。她知道我要回台灣,特別要我去找郭老師的全集,最好能有老師的作品歌譜,尤其是“回憶”。

我知道你跟郭老師的淵源很深,所以我是找對人了。還要再謝謝你上回幫我的朋友的老公買的內功秘笈。

Bil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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